⸺訪靈命進深營講員呂紹昌牧師
《心版》編輯同工
耶穌對他們說:“來跟從我,我要叫你們得人如得魚一樣。”(太4:19)
2024年國殤節期間(5/24-27),我們回到闊別六年的尼克斯學院(Nichols College)風景如畫的校園,恢復為期三天的暑期靈命進深營。本次營會的主題為“渴慕永在的復興”,由呂紹昌牧師和沈仁娣師母主領。呂牧師為亞特蘭大華人基督教會主任牧師(1995-2006),曾任正道福音神學院教務長(2006-2013),基督工人神學院院長(2013-2021),於2021年榮休獲授終身榮譽院長(2021-),且返回亞特蘭大華人教會任主任牧師,以迄於今。他在芝加哥三一神學院哲學博士畢業之後,一生致力華人神學教育與牧會。《心版》團隊在週日與呂牧師共進早餐,分享內容節選如下。
信主經歷
我在大學畢業後當兵的時候信主。當時認為自己的道德標準很高,但是軍中的壓力大到一個地步,讓人覺得是一個法西斯社會,很不公平。官長要磨練士兵學習服從,對知識分子來說,他的要求有時不可忍受。但越是不可忍受,他越要折騰你。一次在練習刺槍術的時候,槍頭很重一直往下垂。邊上戰友的槍頭垂得比我的低,他不找麻煩,反而找我的麻煩,因為我的個性倔強。他在我槍口前面囉嗦,我真的很氣他,幸好槍裡沒有子彈。我雖然性格溫和,但人總是有脾氣的。這次事件對我的影響很大,過去後仍有一身冷汗。有些事情可能三、五秒鐘之內發生,人生會完全不一樣。我開始想,你真的像你想像那麼高尚嗎?什麼都可以控制得了?可以克制?其實不然。
那是一個突破點,認識到自己對人性的評估不夠準確。之前有人傳福音已經很久了,我的師母高中就信主,比我早很多。每次講不過我,找她的同學來幫著辯論,他們都不可能贏過我的。當時我有一點基督教信仰的概念,但是不信,也不願意承認。我畢業當兵的時候,教會的傳道送我一本英文馬可福音單行本,大概是因為我看英文習慣了。我的女朋友,就是後來的師母,送我《荒漠甘泉》。在曠野中當兵非常鬱悶,那種法西斯式的限制和這些書籍對我的信仰有很大的影響。
我相信這個教會是神的預備。這是個很小、很不完全的瑞典聖潔會教會,最多不超過90人,大概60-70人左右,但神獨行其事。我是教會第16個出來全時間服事的,在我獻身前後五年,大約有25個到30個年輕人全時間奉獻。我很欽佩這些宣教士和牧者們,跟大家一起生活,不求名不求利,不去大都市,而是去比較偏僻鄉下人家傳福音。因為他們的生命,雖然是個小教會,也發生過不理想的事,卻出了這麼多宣教士和傳道人。我1979年當兵回來後,又回到那間教會。
全職事奉
我的長子在1982年出生,1988意外過世的時候,我很清楚神呼召我全時間服事。他過世的時候,我想到的是約伯記的經節:“賞賜的是耶和華,收取的也是耶和華,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”(伯:1:21)。我太太因為避孕失敗而懷孕,醫生說有殘障的機會很大,建議如果我們願意,可以作流產手術。我們相信醫生有他的道理,但是生命屬於神,如果神要讓孩子出生,就會負責任。我們覺得應該把孩子留下來,沒想到這個孩子特別英俊,也很聰明,五歲半的時候就可以修改我的英文電腦程序。我沒有教他學英文,他在一邊看我擺弄電腦就學會了。
之前神呼召我八年,我在中原大學的同事、學生、和會友常問我,你為什麼還沒有全時間事奉?我在美國讀的是語言學,回台灣在中央氣象局當局長秘書,因為我的英語能力,在國際聯繫科任職,當中有兩年在中原大學兼職教英文。後來因爲我的語言背景,去芝加哥三一神學院(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)讀博士的時候,他們開的阿拉伯文、亞述文、巴比倫文和埃及文我都學了,深得Dr. Gleason Archer的賞識,也幫助我增加原文解經的能力。
我離開中央氣象局,去三一神學院進修之前,在一個小型的基督教學校基督書院(後為台北基督學院)教英文。這是美國宣教士賈嘉美成立的學校,還沒有在教育部立案。我師母很有服事的負擔,我卻沒有:大學教書很快活,去了基督書院也沒有掙扎。她常跟我講這件事,但我都沒有感動。直到一天讀到馬太福音四章十九節,“耶穌對他們說:‘來跟從我,我要叫你們得人如得魚一樣’”,我那天很有感動,回到家裡就決定進修神學。
神學院與牧會
1994年我還是博士生的時候,正道神學院邀請我,當時只是說請我替詹正義牧師教一節課,其實是面試。我沒想那麼多,就去帶課。帶完課以後,詹牧師找董事來請我吃飯,然後我趕飛機回去。他們很快就把聘書合約寄來,但我當時沒有感動,因為我不屬於長老宗,而且準備畢業回台灣。另外師母也一直覺得我不應該直接去神學院教課,而是先學會牧會,不然怎麼教導別人成為傳道人?
後來我還是去了正道。到了2001年,我牧會的亞特蘭大教會已經穩定,人數達到1300人,也有足夠工人。這是我唯一牧養過的教會,我們真的愛上了這個教會。我們答應去正道,教會的人歡送我,飯也吃了、禮物也拿了。突然之間,主任牧師邱志健牧師作了三條半搭橋手術,之後退休,這麼大的教會一下子一個牧師都沒有。我離開前的一個禮拜,教會26個人簽名,要請我作主任牧師。我不曉得怎麼辦,等幾天就要出發,學校課都已經排好一整年。我去洛杉磯和院長劉富理牧師商量。他說,怎麼會這樣子呢?我們已經等你十幾年了。
我當時不敢想像,這樣規模的教會讓一個45歲的人作主任牧師。我的立場是,如果教會要我回去,學校也同意,我會很高興,畢竟愛上這個教會,也一起事奉很久。但我對神學教育也有負擔,如果必須繼續留在學校,也是對的決定,因為我的合約如此。他們討論的結果是,教會差我作為宣教士去神學院教書一年,支付所有的費用,之後回去當主任牧師。我沒有意見,在正道教書一年之後,我回去牧會。幫他們安頓好,尋到新的主任牧師後,我於2006到2013回到正道任職。
華人神學教育
正道神學院是北美華人神學院中唯一有PhD課程的。我在教以西結書的時候有感觸,覺得華人神學院裡所有的教授,包括在香港、台北的神學院,都是美國神學院培育出來。如果神恩待華人教會,我們的師資是不是應該自己培育?應該如此。這是個很難的過程。當時我做教務長,帶領正道通過WASC(西部學校和學院認證委員會)的認證,覺得所以再放手前進一步。我向院長建議,他同意,要我尋找首任PhD項目的主管(director),我說不管外面有名望的人,還是從內部尋找都不容易,候選人必須在學術上有一定的分量,又不能侷限於是一個學者,因為開始有很多行政協調的工作要作。院長說,這個人就是你了。我於是從教務長的職位上退下來,專門負責PhD項目的開發。
我對華人的神學教育有期待。如果主很快再來,我們就不用為此煩惱。如果不是,華人的優秀師資必須由華人來培育,不管是在北美或是台灣、中國大陸,尤其是中國大陸,但是那裡的環境目前很困難,這是件遺憾的事。在北美華人神學院中,被高校認證的大概有三家,就是正道神學院,基督工人神學院,和北美華神。我和基督工人神學院有關聯,是因為我在正道的經驗,可以幫助他們得到高校認證。其他地方的神學院還不成熟,離ACS(學校認證委員會)的標準還有一些距離。
北美華人神學院的強項是有深厚的聖經基礎和神學根基,在國內暫時做不到。以實踐神學來說,北美和國內各有長處,而且必須視牧養當地的教會特殊情況而定,換個地方就不一定有果效。北美的華人神學院另一個長處是,藏書可以跟西方的神學院有很多互通。未來北美華人神學教育的前景,可以為全世界華人培養比較高端的教師人才。
教會的裝備
教會的神學教育和對信徒的關懷,可能會失去平衡。自上而下,從長老牧者和主要領導同工開始,必須思考我們是不是腦中有亮光、心中有火,因為好的神學向來必須如此。我們是知識分子,很容易腦中有亮光,但是手腳不動。我不敢說有好的建議,不妨觀察在Fellowship Hall(自由交流場所)的動能有多大,和主日學教室裡動能有多大,是不是比較平衡。參加主日學的人數,10%太低,20%屬於一般,30%更好。一個教會如果有三分之一的人參加主日學,是個健康的現象,但不能硬性推動。透過不斷的推動,參加的人數可以達到40%或者50%,但那個比例不會持續。不管我們腦筋多好,或什麼組織多發達,但是有人重感性,有人重經驗,二者要平衡。一些信主久了的基督徒,可能很追求知識,可是生活不一定配合得上,容易失去平衡。Fellowship Hall的部分,是弟兄姊妹彼此交通的機會,也很重要。
有關聘牧問題,北美華人教會缺牧師是普遍現象。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教會,沒有更多的信徒起來,進入全時間服事?我們要求打發工人的主,打發更多的工人。國內的弟兄姊妹可以放下,這裡的基督徒也要學會放下,這是明顯的道理。不但是第一代華人,也包括第二代。我們有責任教育各方面的人才,接受並給他們空間。華人教會的英語部分很少是華人自己承擔的,估計韓國人牧師比華人多,難道我們不應該關心和悔改嗎?我沒有種族主義的情緒,而是認為我不能指望別人來事奉我們。如果這樣,怎麼去宣教?
我從事神學教學有一段時間,也當過院長行政職。讓我說一些有點顛覆的話,就是願意委身的信徒,即使沒有受過神學教育,我覺得也沒有問題,重要是他的呼召、異象、熱情、和憐憫。假設一個弟兄非常有心事奉,大家都已看到,在沒有讀神學之前,讓他當牧師也沒什麼問題。但最好教會的領導層決定,為了成全聖徒,為了教會的好處,把他送去神學院受裝備,完全支持他。讓他自己決定是否回來。他怎麼會不回來呢?他愛這個教會,一定會回來。這是領導者要做的事。
整理編輯:潘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