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來昌牧師訪談錄

《心版》編輯組

編者按：2014年9月26-28日，康來昌牧師（曾任台北華神教務主任、現任台北信友堂牧師）以“豐盛的生活”為題，主領本堂和城中區秋季佈道會。他原本學術中人，著作等身(詳參word.fhl.net)；後專心牧會和教導，心得深刻。本刊編輯在緊湊的講道行程中，特別採訪他，以便更多了解他。

康牧師，可否請您介紹一下您成長的家庭背景與信主的經過。

我父母親都是教書的，所以我的家庭很簡單。信主的過程更簡單了。我跟一般人不一樣，我沒有什麼大墮落以後的突然醒悟。我是民國三十八（1949）年生的，那時台灣經濟很落後，所以生活很簡單，沒有什麼玩的東西，家庭生活也比較正常。另一方面，雖然簡單，卻很緊張。我現在才知道，我父母那一輩，天天怕共產黨打過來。那時共產黨勢如破竹，整個大陸都丟掉了，若不是韓戰爆發，我們也完了。所以當父母的朋友帶他們去教會，他們就信了；父母朋友的小孩帶我去教會，我也就一直信下去。當然也會有很多掙扎，但是我就信了。

所謂的掙扎就是，我始終覺得有上帝，但是又覺得上帝不夠善良，就是祂很令人費解。然而當我越認識主耶穌，我就越能信下去。另外一個類似的問題就是，我曾覺得，聖經充滿了矛盾；也沒有看什麼特別的書，就是越來越覺得，這就是神的話。為這兩個問題，我掙扎了幾十年，神卻對我滿有恩典，讓我越來越心悅誠服。再有一個，就是我個性上比較孤僻。但是神就一直磨練，包括婚姻、生活，也很憐憫我。1996年我們開始牧會，有一些很正面的影響。我的成長背景就是這樣，沒有什麼故事。

那麼，您受教育的背景與蒙召的經過如何？

一樣也非常簡單。我的功課從來不好，普普通通，一直到大學，甚至神學院；我非常喜歡讀不考試的書，讀了很多閒書。但是主引領我，到最後唸了博士，回來教書。蒙召就更跟一般人不一樣了。我在神學院時，大家都覺得我沒有蒙召，因為我說不出來那種經歷；那種特別的聲音，我沒有。我卻是漸進式地蒙神呼召，最早想進神學院好像是大學時候，那時也摻雜著不想唸書的動機，其實不是愛神、愛人，就是想躲避問題。但是，越來越對神的愛有體會，就越來越覺得福音的寶貴。

您從事神學教育與牧會這麼多年，心中有何感受？

我在牧會期間，信友堂對我很好，讓我常常出來教學，我也很喜歡教。但我覺得能有點實際的心意更新、變化之後，再來教，那才是真實的。

我對當今神學院的走向十分憂心，如果以能升到正牌教授為目標，能發表論文和演說就是最好的事；長此以往，信仰遲早是會偏差的。教的事，不管怎麼純正，如果對神、對人沒有愛，最後都會偏差。

學生也都是耳濡目染，日月累積的。當然講標準答案是很容易的，如：一定要好好愛主、愛靈魂、好好讀經禱告、聖經要熟悉，等等。但這些都是口號，雖然是正確的。但這些都是要來實踐的。我覺得老師負有很大的責任，老師要讓學生知道這是寶貴的。包括在講道的時候，我們不是在炫耀學問，乃是在用神的話餵養會眾。這裡面要有很大的智慧、聰明、知識，但最重要的是要有愛心。

我離開神學院，是神感動我，讓我覺得，我這個沒有愛心的人，繼續教下去是不好的。我需要學習去愛人，否則教書只能是死路一條，也把人教得不好，很虛偽。我們一天到晚講，上帝是愛，要彼此相愛，結果我不過是愛學術地位而已。我覺得是神憐憫我，讓我看到我根本不欣賞這些，什麼愛的。我也是，喜歡學術出名就好了。但神憐憫我，讓我知道那不是應該追求的。

我覺得做愛心關懷對我更有幫助。我們教會的牧師，我每個都很佩服，他們都比我了不起。有位牧師患肝癌，肝已切掉一半了，還常常去醫院探望病人。其實，也不要把服事主想成一定要做到多了不起的地步，比如：搬桌椅、分菜、倒垃圾…，也都是很榮耀主的事情。

所以你不能只在書齋裡過生活。書本是很愉快的。出了書房，不管是任何人，相處就很困難了。但是服務、愛和喜樂，就在這裡學習出來，在這裡被磨出來。你領受神的話，再被艱難的事磨練，那就最有意義了。
那麼，你覺得弟兄姊妹是否該受一點神學裝備？

當然也對。但是什麼是神學裝備呢？如果只是丟幾個希臘文、丟幾個名詞，在解經時這麼講，“你一定要知道歷史背景，要不然就是亂解經。” 這不是真正的神學裝備。因為，如果只是炫耀自己的學問，就是大錯特錯了。

聖經很多時候都已經把背景給我們講了。譬如浪子的比喻，福音派Tom Wright說，這背景就是初代教會，猶太人和外邦人有爭執；浪子就是外邦人，哥哥是猶太人。這是胡說八道，因為聖經已經把背景講出來了，就是耶穌和稅吏、妓女一起吃飯，法利賽人看不順眼、私下議論耶穌，於是耶穌就講了這個比喻（路15:1-2）。你不必有別的知道，經文已經把你該知道的背景講出來了。我不喜歡Tom Wright的說法，也不覺得哥哥就一定是猶太人。

康牧師，我們知道您和師母結婚多年，相愛極深。能不能在夫妻生活這方面給我們一些勸勉？

跟教書、工作一樣，都需要背十字架。十字架，最重要的信息是：上帝對我們有愛，無限的愛。但有這愛，就算領受了，像吃大魚大肉一樣，也可能身體不好。你需要運動、操練，因此十字架的道理，需要用十字架的道路來補足，道理就不是理論的東西了。我太太是神給我極大的恩典，她會聽道、會講道，但同時會實際操作、會行道，我這方面差遠了，求主在這方面繼續恩待我。

你們夫妻倆，屬於個性類似的，還是互補的？

我們兩個人很不一樣，很多地方是互補的。我喜歡看書，我太太喜歡關心人；我太太很注重禮節，我卻很不懂禮貌。她也非常節省勤勞。我有這樣的太太是不配且幸福的。我們的相處，能有主的愛和智慧，實在很蒙恩。

您們有幾個孩子？

我們有兩個兒子，老大John（康強），老二James（康健）。我太太本來不能生育，後來禱告、手術，生了。兩個孩子生在美國，在台灣受教育，在美國唸大學。現在都回台灣了，都很好。老二已經結婚，有小孩了。老大在華爾街，做得很好，調到好多地方去。兩個月以前，他決定辭職，作神職人員、牧師。老二也有這種想法，可能更強烈。

您這幾天在我們中間與我們一起同工，有何觀察與勸勉？

我印象很深，很感恩。我去過這麼多華人教會，歐洲、美加的，澳洲、紐西蘭的，台灣自己的，還有中國大陸的。對你們教會這次印象最好。包括慕道友在內，大家都相當渴慕。我沒法想像，在這高等學府雲集的地方，大家對基督教有這樣謙卑的學習、渴慕、追求，包括慕道友。這在任何地方都沒有看到，在台灣也是沒有的事。台灣人對基督教毫無興趣，只對兩件事感興趣。一件是健康：台灣人對於健康是瘋狂的，吃健康食品瘋狂，運動也是為健康。另外一件就是發財。基督教不提供健康和發財，因此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少。可是這裡佈道會有這麼多人來。
弟兄姊妹同工們的擺上，我也很稀奇。我原以為這裡都比較自大一點。結果發現不是這樣。教會都有一定的缺點，

但有這樣的表現，我已感到很驚奇了。求主繼續憐憫，抓住機會，好好栽培後進，事奉主。

我很希望大家多看到事奉主的福氣。這一點我們華人也差一點。華人願意服事，但會把自己累壞了。因為一方面願意服事，但另一方面（世界的事物）也不肯放棄，於是很累。最好是專心一點來服事。其實生活不需要那麼舒適。一定要換房子嗎？一定要換車子嗎？可以多花一點時間休息，和妻子、和教會的弟兄姊妹在一起。

康牧師，謝謝您這一番肺腑之言，相信大家都會樂意接受的。

錄音整理：吳京寧
責任編輯：陳一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