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 建
編者按:本文乃穿越時空的小說創作,請讀者切勿與聖經歷史史實混淆。
二. 火塘邊
汽車顛簸了幾下,喘一口長氣,停住了。“汶川曲-谷鄉-石壩村,到站的下車了!”司機大聲報站。天顧拎起他的大背囊,擠下了車。
出發前,他做了充分的準備。照著爺爺以前的信,他跟羌寨取得了聯繫,那邊立刻發來歡迎信。爺爺的那本筆記本,他翻來倒去讀了好幾遍,又找來有關專業文章書籍,搜尋網上的各種旅遊攻略,還纏着奶奶講當年的事,緊嚼慢咽,惡補幾個星期,覺得自己是半個“羌族通”了。
現在,他站在了汶川大地上。往四周看,巍峨的岷山山脈綿延起伏,懷抱着雄偉的岷江大峡谷,峽風獵獵,藍天如洗,老鷹在雲端翱翔。他頓時感到心胸寬闊,神清氣爽。他揮起手臂,真想大喊一聲:“爺爺,我到了”。
路邊走過來一個人,五十多歲,頭戴藏青色氈帽,身穿湖藍色長衫,腰繫紫紅色布腰帶。長衫的斜襟和袖口上都繡著五彩條紋,足有半尺寬,一身的喜慶打扮,臉上的皺紋裏也滿是笑意。
“你是天顧吧?”“我是尤天顧。”天顧正要跟他握手,那人伸出雙臂,一下緊緊抱住他。“歡迎啊,我們一直在等你來。我叫日渥不基,大山的意思。”“那我叫你山叔吧。”“好。我們初次見面,可我父親跟你爺爺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。”他一把奪過天顧的行李,背在肩上。“走,咱們回家。”
下公路上高坡,山路忽寬忽窄,曲折蛇行。也不知穿了幾個凹、過了幾道崗,忽然間眼前一亮,出現一片寬闊的山谷,地勢稍平,河流縱橫。山谷裏灰白色的山石建築連片成群,結構奇特,那便是羌寨了。寨中有許多高高的塔樓拔地而起,俯視四下。天顧在網上已看過不少羌寨的照片,可今天身歷其境,仍然覺得自己仿佛到了異國他境。他不由得想起那位英國宣教士在文章中說的,川西的羌族山區就像“巴勒斯坦或中東,因為建築是如此的相似。”
過了一座小石橋,來到寨門前,門上刻有太陽圖形,兩邊門柱上各放一塊大白石。一條青石板路,順著山勢,蜿蜒伸入寨內。來往的人大都穿着盛裝,臉上喜氣洋洋。路兩邊房舍裡的歡聲笑語,溢出窗口,流到街上。天顧心裡納悶:今天是什麽日子呢?
進了山叔的家,見房子依山而建,石片石方壘起的三層樓,很有點氣派。進了底層客廳,全家人出來迎接,相互介紹,行羌禮,獻紅綢。各樣的禮節,讓天顧有點手腳無措。一杯蜂蜜酒端上來,他想顯顯豪氣,就一口飲下。哎喲,那叫一個辣!
大家圍著屋中央的火塘坐下。凹下的火塘內圓外方,火種常年不滅,求個萬事興旺。女主人端来自家的山核桃,泡上青茶。山叔搓了搓手說:“常言道‘貴客到,雪山笑’,你這貴客我們盼都盼不來呢!我父親安登在世時,常念叨你爺爺。當年要不是他,我父親他老人家就活不到高夀了。救命之恩吶。”
這事天顧聽奶奶說過。當年,爺爺跟安登交了朋友。有一年春節去拜年,正遇上安登大爺急病,腹痛難忍。只见村裏的巫醫燒紅了鐵鏵頭,在上面淬水給病人喝,又赤腳在那通紅的鏵頭上蹦跳,然後腳踩患者腹部,上下撫擦,場面頗為駭人,卻没有什麽效果。爺爺是個細心人,知道寨子裏缺醫少藥,平日去時總帶些常用藥品,這時就取出抗生素和解痉片讓病人服下,後來見他呼吸急促,出現板状腹,知道情况不妙,立即冒雪趕回廠裡,請求廠領導:“漢羌一家人,不能見死不救啊!”廠裡派出一輛吉普車,把病人送到鎮衛生所,又轉去市醫院緊急手術,開刀時發現已經腸穿孔,因為搶救及時,救回了一條命。
“你爺爺路上走得急,不小心摔到大溝裏,爬起來折了根樹枝,拄着忍痛繼續趕路。陪我父親到醫院後,腳腫得像個大蕃薯,醫生一查,是摔裂了腳骨。”山叔說著,眼框有點紅。天顧想起來,以前陰雨天時,爺爺常常會説腳痛。“說起來,我父親解放前曾經當過幾年的土司頭人,改造了十幾年,在文革中又被拉出來當鬥爭對象。”山叔皺着眉説,“羌寨裏的狗子厲害著呢。別人避嫌疑都來不及,可你爺爺急人難。他的為人,是這個!”他竪起右手大拇指。
山叔的妻子坐在一旁,點着頭輕聲説:“格德拜!格德拜!”天顧有幾分奇怪,脫口問道:“大媽會說英語啊?”大伙一時愣住,接著放聲大笑。“我媽哪會説英語!那是羌語,感謝的意思。”說話的是山叔的小女兒美思子。她用手捂著口,格格地笑個不停。
天顧鬧了個大紅臉。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羌語。其實他是頗有些語言天分的,在學校裏的希臘語和希伯來語課上,他都名列前茅。
大家聊了一會。天顧發現大叔一家的漢語都不錯,尤其是家裡的年青人,說得很溜,基本不帶口音,不由得稱讚起他們來。山叔聽了,臉上卻沒有高興的神色。“他們吶,漢語是好,好到連自己的家鄉話也不願意說了。”他向坐在下首的小兒子路弗基瞪了一眼。小伙子十五六歲,頭戴毛茸茸的羊皮帽,上身穿一件紅底白花的羊皮襖,腿上卻是一條牛仔褲。他正低着頭玩手機,父親那一眼算是白瞪了。
“現今的政府,不單關心咱們的生活,還想方設法要保護羌咱人的文化傳統。羌人也是炎黃子孫。天顧,你一路過來肯定看到不少大禹的像,他就是羌人。前一陣縣裡號召捐獻家裡的藏品,準備開個羌族文物展覽館。羌族没有文字,語言文化就靠大家口傳心授来傳承,做人不能忘本,娃兒們要有責任心。”
“阿爸又在做鄉長報告了。”美思子笑著朝天顧眨了眨眼。山叔轉過臉,瞪了她一眼,可這次瞪眼他嘴唇是努着的,不像上次那樣緊繃著。路弗基抬起頭,眼珠翻向天花板,隨即又垂下頭去。
天顧想笑不能笑,轉眼瞧見山嬸翻飛着手指在綉花,黑色的底上,是極為絢麗的花紋,像萬花筒裏的花樣。他由衷地讚歎:“太漂亮了,大媽手真巧。”美思子説:“我媽是鄉裡數一數二的羌綉能手呢!她的繡品在縣上得過獎。”山叔臉上露出微笑:“這倒是真的。不過,這些花裏胡俏的東西大都是過去二三十年裏搞出來的。天顧,你摸摸你坐著的墊子,那才是我們真正傳統的東西呢!”天顧看看身下的坐墊,好像是一種麻織物,工藝古樸,顯得厚實耐磨,上面織有簡單的花紋。奇特的是,墊子的每個角上都幾條半尺長的須條,藍白兩色。
說到了傳統,天顧真想問問爺爺筆記本裏的那些關於猶太人的事,可是想到山叔前面説的一些話,自己又是初來乍到,有點敏感的話題,決定還是緩一緩再説,反正自己要在這兒住好些天呢。
火塘裏的火畢畢剝剝地響,映得人臉上紅紅的。火苗争相跳躍着,似乎在叙述羌人古老的故事……
山叔兩手一拍膝蓋,站起來:“天顧,你這次來得巧,正趕上過節。明天是四月初一,各羌寨都要舉行祭山會,熱鬧着吶!吃完飯,晚上好好休息。阿弗,明天帶着你天顧哥,好好逛一逛。”
路弗基從手機屏幕上一下子抬起頭來,眼睛亮亮地望著天顧,咧嘴笑了。
三. 祭山會
第二天一大早,天顧就随阿弗出了門。两人嘴裏冒著洋芋糍粑和油茶的香氣,身上打扮得光鮮漂亮。天顧換了件黑紅两色的登山服,配上相同颜色的窄邊高顶登山帽。阿弗則穿了件斜襟綉花的寶藍色長衫,繫一條亮橙色的腰帶,再戴上帶流蘇的黃紅兩色披肩。
“天顧哥,這鞋真棒!”阿弗一身羌寨民族服装,腳上卻蹬了一雙金屬色的板鞋。那是滬寧眼下最流行的式樣,天顧昨晚剛送給他,今天他就忙不迭穿上了,也不管跟身上的衣服配不配。他直腿蹦了兩下,又用羨慕的眼神瞅了一下天顧那件簇新的緊身登山裝,説:“有了板鞋,在山裡也沒法玩滑板哪,真氣死人。”
昨晚上兩人睡一個房間,阿弗問了許多關於城裡的事情,吃穿住行玩,樣樣話題感興趣,像一塊吸水海綿。現在,看著阿弗活蹦亂跳,天顧想,年輕娃娃窩在山裡,憋屈壞了,尤其在這個網絡年代,五光十色的時尚生活就在眼前,中間卻隔著一片屏幕玻璃。年輕人好奇愛幻想,嚮往大城市,無可厚非。他想起校園板報上的詩句,“傳統是地下的兵馬俑,時尚是地上的迪斯尼。”他又想到自己,不由得暗自笑了,自己像是在反其道而行之呢。
都說跟老人長大的孩子老實,天顧確實是個乖孩子,常常被奶奶的羽翼罩著。他小時瘦弱,是那種“豆芽菜”的體型,身上穿的衣服,總比別的孩子多一點。平日他有個頭疼腦熱,奶奶就要一驚一乍,緊趕着叫爺爺陪他去醫院。在弄堂裏玩,天色稍晚,奶奶的身影就出現了,小夥伴們便捏著鼻子喊,“寶寶,奶奶叫你回去吃飯嘍!”天顧心裡是一百個不樂意,卻也只得乖乖回家。
其實,很多乖孩子心裡是“悶騷”的,對外面毛茸茸、水靈靈的世界,他們的嚮往往往比野性的孩子們更熱烈。天顧心裡的“野”,卻是有點“奇葩”。爺爺常跟他講的聖經故事,使他願意親近那久遠的年代。在他心裡,逝去的年代沒有風乾褪色,仍然是生動多彩的。他喜歡在在弄堂裏行走,看裏面各樣過去留下的風景:石庫門上斑駁的門楣上,刻著各樣的祈福文字;黑漆大門上有各種口啣銅環的獸頭,瞪著怒目,仍然古樸可愛;弄堂裏的過街樓,年深月久,下垂得厲害,似乎馬上要斷開,卻日日無恙,他覺得很有意思。主弄堂口都有高大的拱門,嵌著浮雕,刻的是西洋風景和外國人,下面的弄堂名字卻是中文,規規矩矩的正楷大字,最底下還有竣工的年代:1908、1920、1933……這些陌生的年份,有時讓他覺得靈魂出竅:如果到那時去看看,那將會是什麽感覺呢?這個二十一世紀初的少年人腦中,歷史和當今,傳統跟時尚,西洋與中國,又糾結又相通,像一對對歡喜冤家。
“天顧哥,你的香囊真特别,怎麽不掛在腰裏?”阿弗的目光停在天顧的胸口。
天顧低頭一看,笑了,“這不是香囊。”他用手托起胸前掛着的小袋,蓝绒布做的,上面繡着精致的白色花紋花邊。“這是奶奶给我做的‘寶物袋’”。“什麽寶物?能看看吗?”“護身的宝物啦,以後给你看,”他一邊说,一邊用手捋袋子下面的鬚带。突然,他的手停住了:這蓝白两色的带子,怎麼跟昨晚火塘坐墊上的鬚带一模一樣?
“咱們走吧。”阿弗等不及了,於是他們馬上出發。
清晨的空氣,新鮮得讓人醉氧。樹林裡,不時傳來一聲聲鳥鳴,或纖細短促,或婉轉悠長。天色尚早,太陽還没有爬上山。長長的石板路,不知是蒙著露水,還是滲透了融化的雪水,湿漉漉的。這裏海拔高,春天來得晚,但山野間的片片新綠,路邊的叢叢野花,或濃或淡,相擁相裹,透出生命萌發的美。往遠看,有無數的山巒,在雲霧中時隱時現,猶如大江波濤,滾滾而來。一側身,只見幾座雪山,冰清玉潔,壁立千仞,直插入幽深碧藍的天空。這樣的氣勢,讓人會摒住呼吸。
他們一路走去,大多是上坡,目的地是龍家寨,附近最大的羌寨,被稱為“雲彩裏的村莊”。那裏祭山會場面大,人多熱鬧,外來的遊客都去那兒。祭山會是羌族最隆重的民族節日,春秋兩季各舉行一次,春季祈禱風調雨順,秋後答謝神賜予的五穀豐登。春禱秋酬,實際上是一种農事祭奠活動。随着旅遊業的發展,祭山會一年比一年红火。
走了個把小時,遠遠看見前面坡頂上有個大寨子,寨門高高在上,垂下一條數十級的大石梯。來到近前,看到寨門上面挂一塊大匾:“龍家寨”。寨門上有一個羊頭骨,寨門邊立著一根高高的木樁,阿弗説那叫“迎神樹”。剛上石階,猛聽得“砰”一聲巨響,原來是放火銃迎接客人。在一陣鼓聲中,衣著鮮艶的羌族姑娘走上前來,為客人在腕上繫根紅彤彤的吉祥繩,男左女右,又送上香濃味辣的蜂蜜酒。好火辣的歡迎儀式!
到了寨子裏,滿眼彩旗彩燈,滿耳歌聲樂聲,家家門口插著青樹枝。阿弗興奮無比,在人群裏滋溜穿行,哪裡熱鬧,他就拉著天顧往哪裡扎。在院壩裏看了歌舞表演,他們走進一座大廳,裏面煙霧瀰漫,原來是有祭祀色彩的傳統表演。屋中央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盆,一個人頭戴猴皮帽,身穿玄黃衣,走到火盆邊,從裏面拿起一樣東西,好像是個犁頭,燒得通紅通紅的。他把犁頭舉到胸前,臉被映得通紅。他猛然伸頭,吐出舌頭來,要去舔那犁頭。
“哎呀!”,天顧和周圍遊客忍不住低聲驚叫起來。再看時,那人的舌頭已經舔在了犁頭上。天顧站得近,仿佛聽到那舌頭被焼得“滋滋”作響,不由得心砰砰直跳,爲那人擔心:“舌頭要燒焦了!”。他從小不是個膽大的孩子,看見奶奶殺雞,總想躲開。這時,他聽見阿弗在一旁説,“這是端公‘舔犁鐵’,厲害吧!過會他還要赤著腳,在那犁頭上跳舞呢!”天顧一聽,想起了爺爺救安登大爺時巫醫來看病的故事。他記得爺爺筆記裏說到過“端公”,説他們是羌族社會裏的“祭司兼巫師”,從事驅鬼治病、除穢消災、男女合婚、死者安葬等活動,有各種特殊的本領。想到這裡,他心裡平靜了些。
看完驚心動魄的表演,剛出門來,就聽見寨後傳來鼓聲。鼓聲平緩,如誦如述,久久不絕。阿弗嚷了一聲:“快去看祭祀禮啊”,說完就拉著天顧往鼓聲方向走。出寨子後門不遠,有個小樹林,有煙火裊裊升起。阿弗説這是“神樹林”,祭山大典就在裏面舉行。走進林子,中間一大塊空地上,高高聳立著一座石臺。
忽然間人聲鼎沸,只見三個端公,頭戴金絲猴皮帽,腳踏雲雲鞋,手持羊皮鼓,帶著大隊人馬來到。前面牽著一頭半大的白羊,隊伍裡敲鑼打鼓,彩旗飄飄,小伙子邁著拖步,姑娘們打著靈傘,好不熱鬧!阿弗告訴天顧,祭山好複雜,要轉山,要頌經文,要祭路,現在到祭臺前獻祭,是最後一步了。“咦,女的怎麽不進來?”天顧看見男人們都進了樹林,女人們卻留在了林外。“神樹林只有男人才能進,女人不能靠近,”阿弗答道。
端公們在祭壇前忙著,時而敲起毛邊的羊皮鼓,時而風火般地舞動各種法器。一番神秘莫測的法事過後,那頭羊被拉了過來。阿弗眼尖,看到臺前立著一個小小的木架,上面插著刀,尖刃向上,有尺把長。
“‘拋羊宰’!”阿弗喊了一聲。“什麽?”天顧聽不懂。“把羊拋起來,落下來一刀穿心。一般本領的端公做不到的,我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,這次一定是外來的大師傅,”阿弗激動地説,“天顧哥,你真有眼福!”
一會兒,鼓聲起來了,越來越响,越來越密。在密不透風的鼓聲中,兩個端公走過去,抓住羊的四條腿,猛一下把羊舉起。第三位端公卻矮下身子,
蹲得低低的,手伸出去,握住並移動那刀架。
天顧閉上了眼睛。
鼓聲突然停了,四下寂靜,耳畔只有沙沙的風聲。猛地,“咩”一聲羊叫,短促而悽厲,眾人隨之一聲喊,喊聲不高,卻像一記沉雷,在山谷間引起了回音。然後,一切又歸於平靜。
天顧睜開眼來。他看見祭臺前黑壓壓的一片,所有的羌民都已跪拜在地,似有低低的祈禱聲傳過來。於是,他也跪下,像羌人那樣,雙手著地攤開向天,久久地祈禱。
身邊傳來遊客的交談聲:“好厲害,那羊飛起有一層樓高,空中翻個身,掉下來肚子著地,一動都不動。”“聽說今天寨子裏要宰好幾隻羊,過會可以吃羊肉了,都說這裏羊湯的味道特別好。“
天顧似乎什麽都沒有聽到,他在回想爺爺筆記中對羊的描述:
“‘羌’字以羊為頭,羌民視羊為祖先……羌人認為羊除了能提供日常生活需要,還具有靈魂能保護部族成員……傳說羌族在遷徙途中,經書落地被羊吞吃,後羊託夢給羌人說:‘我死後,可將皮做成鼓,敲三下,經書就會道出來。’羊成了羌族文化的神聖傳承者……”
離開樹林回到寨子,天顧在小店裏買了一個紀念品:方方的小玉片上,刻著個古體的羊字,那字活脫脫像只羊頭,彎彎的角,圓圓的眼,誰見了都喜歡。
責任編輯:吳京寧
插圖:陳東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