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昌禮，吳京寧
“傳統是死者留下的活的信仰，傳統主義是活人的死的信仰。”（Tradition is the living faith of the dead; traditionalism is the dead faith of the living.）—雅羅斯拉夫•帕利坎
以上為基督教史學家、神學家—帕利坎教授（Jaroslav Jan Pelikan，1923-2006）在《傳統的正當性》一書中的一段名言[註一]。這段話更可意譯為：“傳統，是先聖先賢在今世活潑的見證；傳統主義，則是食古不化的今人了無生氣的固執。”在接受《美國新聞与世界報道》的採訪時，他自己曾做出以下的詮釋：“傳統，是在與過去的對話中延續；在對話的同時，我們也不忘自己現時身處何時、何地，知道是我們自己需要做出抉擇。傳統主義，則認爲在任何事上，都不應作史無前例的新嘗試；要解決任何問題，就只需要在前人留下的，據稱已獲一致同意的、單一的傳統中找答案。”[註二]
從馬丁路德發表《九十五條論綱》引發改教運動起，對於傳統的態度，就一直是基督教各宗派爭論的焦點之一。一方面，天主教會、東方正教、聖公會，甚至改革宗的某些宗派，一直強調傳統的重要性，把某些傳統提高到與信仰等同的地位，而另一方面，基要派、甚至福音派，則因為對“唯獨聖經”的片面理解，而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，以致全面否認傳統的作用。
將教會傳統神聖化的危害，亦即傳統主義，這裡不過多展開分析，中世紀的教會史充滿了這方面的例子。
實際上，所謂教會傳統，在某種意義上與各種神學理論有著類似的形成原因、過程，也有類似的局限。它們都是在一定的社會背景中，因應某些信仰上的挑戰而形成。好的傳統，其形成過程是符合聖經教導的，與正確的神學理論一樣，起到堅固信仰的作用。同樣的，即使再好的傳統，也與大多數神學理論一樣，有著針對性以及相應的不足。
儘管聖經的教導非常廣泛，但它畢竟不是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，甚至在最基本的教會組織方式上，也沒有提供多少細節。在很多具體事物上，它所提供的更只是一種基本準則和方法論。與猶太教或伊斯蘭教的信仰不同，基督信仰中並不存在類似於猶太律法或者伊斯蘭法Sharia那樣涵蓋社會各層面、個人生活每個細節的繁冗規定。這是因為，基督教是一個活的信仰，基督徒不是因好行為、守律法而得救，而是因信稱義。對於那些聖經裡沒有明確規定之事，就只能按教會的傳統而行。傳統不僅僅是一個形式，它們更在於時時提醒我們與神的關係，幫助我們堅固信仰。
關於傳統，一個很好的例子莫過於聖誕節了。耶穌到底在哪一天降生，聖經沒有明確記載，到目前為止還無從考證。聖誕節選在12月25日，很可能與原來羅馬的節期相關，是初期教會的一個很普遍的做法。既然無從考證，那麼具體在哪一天慶祝就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慶祝它，提醒我們耶穌降生的意義，使我們的心更貼近主耶穌，也能帶更多的人歸主。另一方面，現代聖誕節慶祝中的聖誕老人、雪橇、馴鹿、聖誕樹等等，實際和聖誕節本身並沒有很大關係，更多是近現代商業運作的形成的傳統。這樣的傳統，除了增加節日氣氛外，對於基督徒的信仰沒有多少意義。但是，最近卻因為某商家聖誕節期的裝飾少了以往本有的這幾樣標誌，有基督徒指責商家反聖誕、反基督，發起抵制運動，這就很有些本末倒置、喧賓奪主了。守一個傳統，若是會絆倒人，我們就當深思那是否已是傳統主義了。
聖誕節前的基督降臨節（Advent）是很多西方教會共同遵守的一個傳統，但對此節期，聖經中並無規定、提及。儘管東方教會也有類似節期，但強調的重點卻不同。即使在西方各宗派間，形式、日期也有一定差別。但是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，在於通過過節期間準備聖誕裝飾，每個主日的燃燭、讀經，讓我們重溫當年人們期望彌賽亞降臨的心情，提醒我們主耶穌的再次來臨。另一方面，也有很多宗派、教會並不守降臨節的方式，而以其他方式來準備聖誕節。但是，具體採取何種形式又有多大關係呢？關鍵在於形式背後的那一顆心和那救贖的信息。
回顧帕利坎教授的那段話，我們可以體會到：
• 面對今日的挑戰和機遇，傳統中不一定有一成不變的答案。今人也不必硬將傳統做是非善惡之分，以為可對傳統做選擇性的接納或排斥。
• 懷著開廣的心胸，藉著與過去的對話，體會傳統在往日成形的歷程，功能，與意義，我們就可與一己的根源連結；有更深的智慧，做今日當做的決定，迎向蒙福的未來。
註一：引言全文如下：“傳統是死者留下的活的信仰，而傳統主義是活人的死的信仰。我要說，是傳統主義糟蹋了傳統的名聲。每個時代的改革者，不論是在政治、宗教，還是在文學領域的，都抗議死人的專制，並為此呼籲以創新和洞察力來替代傳統。艾默生在《自然》，他這本發表於1836年的第一本書裡，將他們的抗議和呼籲歸納為一個問題：‘為什麼我們不能讓詩歌和哲學充滿洞察力，而非要讓它們為傳統所充斥？’”(Jaroslav Pelikan, “The Vindication of Tradition”, page 65, Yale University Press, 1984)
註二：U.S. News & World Report,July 26,1989。此次採訪專注於帕利坎的著作《傳統的正當性》“The Vindication of Tradition”。
作者簡介：謝昌禮， 曾屬中區團契；吳京寧，本刊主編，屬鹽光團契，参見作者個人博客，http://ltfield.blogspot.com/2011/04/tradition-vs-traditionalism-vs.html
責任編輯：陳一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