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 衡
“你覺得怎麼樣? 覺得累嗎?”我先生陳存去作健康檢查時,我們的家庭醫生,也是個腎臟科醫生,總這麼問他。陳存的腎臟功能一直在衰退,雖然非常非常慢。怎麼回答那樣的問題呢?大多時候他都還好,但他漸漸覺得愈來愈累了。
最讓我擔心的問題是:
“他會不會突然就一發不可收拾?”
“我在追蹤他的狀況。”醫生回答我。
日子就這麼過著,直到2015年春,有天我們在散步,陳存說他累得一步也不想走了。我們當時就知道,作腎臟移植的時候到了。
醫院把整個移植過程分工給兩個小組,一組管捐贈者,一組管接受移植者。開始的時候關注的是捐贈者,手術以後是接受移植者。捐贈腎臟者要通過三個關卡;第一、捐贈者的血型必須和接受者的相合。第二、捐贈者必須夠健康才被考慮。第三、捐贈者和接受者必須通過交叉配對(1)。
感恩的是,我們的血型雖然不同卻相合。然後,我得做捐贈小組長說的“百萬元體檢”!因為醫院要徹底確定捐贈者夠健康。如果移植後捐贈者成了病人,可就完全違反了醫師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的第一條—“不損害病人!”我第一次去醫院就抽了二十管血,然後是一系列相關的測試,並且和醫生及捐贈小組單獨面談,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和社工的談話。她首先問我,是否從這個捐贈得到金錢? 如果我拒絕捐贈,是否害怕對身體有任何危害? 她又說如果在測試中有任何不安心或不想捐贈了,就立刻告訴她。不須要給任何明確的理由,醫院就馬上停止移植——這些都為了保護捐贈者的隱私。第三個關卡是交叉配對,移植前一個星期,醫院又抽了陳存更多血,我也抽了16管。這個測試以前作過,這次是手術前必須再作的。他們把捐贈者和接受者的血混合,如果接受者的細胞攻擊而且殺死捐贈者的細胞,交叉配對就是正的,表示接受者的血液裡有抗體,和捐贈者的細胞不相合。那樣,移植後就很可能排斥,醫生通常不允許繼續這樣的捐贈。如果交叉配對是負的,這兩個人就是相合的。
手術訂在2015年九月十日,我們早上七點要到醫院,我的手術十點開始,陳存的手術是十一點。中間的時間讓醫生檢查割下的腎臟,確定夠好能作移植。
手術後,陳存的改變很明顯! 他精神好多了,手術幾小時後,扶著就可以步行了。我呢,因為服止痛藥,大部份時間都在睡。有一次醒來發現我在用氧氣。
“為什麼?”我問護士。
“因為你呼吸得不夠用力!”氧氣讓我感覺好多了。
第二天,護士來勸我起來走路。醫院早安排好了,沒有像我起初以為的,把陳存和我放在同一個恢復室。而是把我們的兩個房間盡可能隔得遠。如果我們要探望對方,就得有一個人從這頭,走到同一層的那頭。
因為沒有任何併發症,也沒有其他健康問題,住了兩晚我就出院了。當我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,有個醫生開玩笑地給了我一個“寶貴“的忠告:“以後你丈夫在家裡如果不聽你的,你就對他說,‘把我的腎臟還給我!’”
陳存晚我一天出院回家。現在接受小組要忙了,陳存每星期去醫院兩次,早上7:30抽血,見手術後腎臟科醫生。醫生很仔細地追蹤他排斥的藥——太少藥不夠保護他的新腎臟,太多了會有不必要的副作用。醫生建議他不要去人多的地方,因為他服的藥減弱了他的免疫系統,就容易染上別人的感冒或其他更嚴重的病。慢慢地,去醫院的次數減少了。每次在離我們家不遠的醫院分部抽了血,兩三個小時後,陳存就可以在網上看到結果,後來“猜”醫生會怎麼調整他的藥,他都看為是件有趣的事。
秋天到了,出院回家後,有幾個早上,看見外面燦爛的秋景,金色紅色的樹葉在晨光下閃爍,看著如此美景,我想起這首詩歌——
“為了全地的美麗,
為了諸天的榮耀,
為了生命中始終環繞我們的愛……
萬有主,我歌頌祢,
獻上這一曲感恩頌。”(2)
回顧這次移植,充滿了各種不確定——萬一我們的血型不合? 萬一我不夠健康? 萬一醫院拒絕我捐腎? 任何一個不理想的結果都可能成為惡夢!然而,這次移植也充滿恩典——我們感謝弟兄姐妹的關愛,超乎這一切的是,我們感謝神賜的平安和祂的話——
“我留下平安給你們﹐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。我所賜的﹐不像世人所賜的。”(3)
“你們哪一個能用思慮﹐使壽數多加一刻呢?”(4)
“願祢的國降臨。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﹐如同行在天上。”(5)
每一天,我們都感謝神的恩惠及慈愛,祂賞賜的遠遠超過我們所須!
註:
(1) Crossmatch
(2) 詩歌:“為了全地的美麗” For the Beauty of the Earth by F.S. Pierpoint, 1835-1917
(3) 約翰福音14:27a
(4) 馬太福音6:27
(5) 馬太福音 6:10
英譯中:夏宗蓓
責任編輯:吳京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