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尋主耶穌的足跡

-2018聖地之旅

平 一

多姿多彩的約帕古城街景

一、賓至如歸

早早醒了。手機顯示七點。奇怪,窗外卻只有熹微晨光。再一想,恍然大悟,我們已經身在特拉維夫了,這裡白晝比新英格蘭要短。老話說:“人是地行仙”,其實現在是“天飛俠”。前天晚上,還在兩萬里以外的北美波士頓,鋼鐵大鵬展翅十小時,就送我們到了目的地。

這次聖地之旅,一年前就開始綢繆,安排各種細節;對安全,則始終有一絲憂慮。二月份,中東風雲驟變,以色列擊落伊朗無人機,並轟炸敘利亞境內的伊朗軍事目標。軍事專家預測,伊以在2019年前將爆發大規模戰爭,兩國開戰已進入倒計時,聽了讓人提心吊膽。還好,有主保佑,時局逐漸緩和,有驚無險,我們順利成行。

今天是旅程第一天。從旅館出來,車往南開,很快到了古城約帕(Jaffa)。下了車,只見路兩邊陡峭的山坡上,房屋鱗次櫛比,皆用淺黃色的石塊砌成。各棟房子儘管顏色相同,風格卻多樣。拱門下,牆沿邊,庭院裡,甚至屋頂上,奇花異木爭相鬥艷,好看,卻叫不出名字。

“瞧,吞過約拿的大魚!”順著導遊的手指,只見街邊一個石魚雕塑,張著大嘴,吹鬚吐沫。原來先知約拿想逃避上帝的差遣,要去他施,就是在這裡上的船。
這小城,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港市之一。沿高低婉轉的街道走,沒拐幾個彎,眼前豁然開朗,微波起伏的地中海,展現在眼前。走幾步,海被房屋擋住;再走幾步,在不同角度和高度,大海又出現了,有點像國內庭院的移步換景,但氣勢大得多。這山,這水,這樹,這花,彷彿是在波士頓著名近代畫家溫斯洛•霍默的水彩風景畫裡,色調鮮明,既現代又古樸。

“咚咚咚”,聽到背後有敲擊聲。回頭一看,一個男子正爬在高處,裝他的陽檯燈。住在這裡,清晨站在陽台上,做幾個深呼吸,伸幾個懶腰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,那該是何等的愜意啊!導遊說,在1948年第一次中東戰爭前,這裡由阿拉伯國家控制。戰爭後,以色列奪取該地,阿拉伯人星散而去,城市衰敗。直到近一二十年,小城才重新發展。

彼得的朋友硝皮匠西門的家

轉過幾個街區,來到一所小房子前。石拱門楣上,有墨跡寫著:“House of Simon, The Tanner’s”(西門硝皮匠的房子)。導遊說,當年聖徒彼得來此,住在這個硝皮匠朋友的家裡,晚上夢見天上降下一個大包裹,裡面有各種的野味,要他吃,彼得不願意,因為猶太教認為這些東西是不潔淨的。然而神告訴他那些是潔淨的,彼得百思不解。沒幾天,來了個客人,是羅馬軍百夫長哥尼流派來的家人,想請彼得去跟他講道。彼得頓時領悟了神的話意:即使外邦人,也可以接近,可以傳教。於是前往該撒利亞,向哥尼流傳福音。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屋裡,發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:基督教不再像猶太教那樣,被封閉在自己本族裡,而將走向外邦,走向世界。站在這個小房子前,我們作為晚輩,肅然起敬。

城中心的廣場上,有天主教堂,教堂旁邊有一個水池,裡面有各種動物的水泥雕飾,它們是希臘人眼中代表週天“十二個星座”的動物。在此地,各種信仰和教派五花八門,魚龍混雜,有點像當今的世界,我們身處其中,該如何去行事為人?想想那小屋裡發生的事吧。

廣場上的黃手帕迎風飄揚

“嘎-嘎-”,海鷗歡叫著從我們的頭頂飛過。轉過頭去,看到廣場中間拉著一張大網,上面有千百條的黃手帕,隨風飄揚。黃手帕,表達愛意,祈禱遠方的親人平安,早日歸來。

我們踏上聖地之旅,是回靈裡的家。我們“賓至如歸”。

二、廢墟之美

離開約帕,我們沿著海岸邊的二號公路,穿過特拉維夫,一路向北。路面平而寬,車走得很溜。以色列國土狹長,南北約五百公里,東西最窄處只五十公里。有句玩笑話,在這裡駕車得小心,一不留神,就出國了。

我有個猶太人同事,聽說我要去他的故國旅遊,興奮地划拉著手機,讓我看他以前拍的照片。有一處,拍的都像是沙灘上的亂石陣,可他告訴我,全國各處,他最喜歡這個地方,並叮囑我,一定要去那裡——該撒利亞。話說得絕對,便讓人有好奇和期待感。

該撒利亞,我們來了!這名字響亮,難道跟凱撒大帝有關係?

進了該撒利亞國家公園,先看介紹短片。古時候這裡是個村莊,主前三十年羅馬皇帝凱撒把這村子賜給了猶太的希律王。建築牛人希律王大興土石十二年,一座羅馬式大城拔地而起。為向主子示好,他以羅馬皇帝的稱號命名該城。很快,該撒利亞發展成十萬多人的大城市,繁華程度甚至超過耶路撒冷。可惜,五百年後一場地震,晃倒了城裡大部分建築,後來城市又被穆斯林占領,十一世紀被東征十字軍奪回,十三世紀又淪陷於奧斯曼帝國,從此一蹶不振,到19世紀末,它重又變回一個小村莊。

滄海桑田,王朝更替,令人感慨不已。

眼前是一堵高高的城牆。牆前的木台上,立著些大理石人體雕塑,都沒有頭。流傳的故事是,阿拉伯人信奉伊斯蘭教,無法容忍隨處可見的希臘羅馬雕像,於是大頭小頭統統砸毀。唉,石像無辜且無言,何苦呢?想起在阿富汗的巴米揚大佛,聳立千年,到頭來被塔利班的火箭迫擊砲和坦克炮轟得稀爛。

城牆上有個石拱門洞,我們一行人魚貫而入,出來一看,嗬,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露天劇場。原來那不是城牆,而是這劇場的後背。八個扇形觀眾區,分上下兩大層,可容三四千人。在石板座位上坐一下,高低正合適,兩千年來人的個頭沒長也沒縮。面前是舞台,本來有背景樓,三層樓高,兼作音響反射,可惜大部崩塌了。

從古露天劇場上拾級而下

露天劇場在國家公園的東南端。出了劇場向西,有一個海岬,伸入大海,像微縮版的佛羅里達。希律在上面蓋起他的王宮。如今雖只能看見塊塊基石,根根斷柱,仍可想像當年的雕樑玉砌。瞧,那一處中庭花園,空間不小,外圍環繞著希臘柱,當年一定很有看頭吶。走到海角盡頭,嶙峋的礁石中間,居然有一塊方方正正的水面,原來那是是宮中的游泳池,需從內陸引來淡水,鹹水淡水間幾乎是零距離。當年王的客人乘海舟來訪,或許就在這裡登岸,步入池邊迴廊,憑欄遠眺海中白帆,看日落月升……
希律王通於權術,精於斂財,濫於奢華。他建造宮殿的貴重石料,都購自北非西歐,再用海船牛車,千里迢迢地運來。公園的博物館裡,展示著一堆堆的金幣,那是近年從沉在海底的古船裡打撈起來的。園中擱著不少石棺,棺蓋上刻著複雜的紋飾,貴族才用得起。據說希律本人的棺材是用純金打造的,鑲滿寶石。

與王宮遙遙相對的,是西北角的人工港灣,當時建起兩個大防波堤,伸入海中,圍成一個巨大的人工港灣。兩座巨塔,守衛著港灣的入口,港口能停三百多艘木製海船。除了貿易運輸,建造這些宏大建築的木材石料,都從這裡上岸。海風聲、浪濤聲、石料撞擊聲、勞動號子聲,那該是何等熱鬧繁忙的景象!兩千年前,沒有化石能源,一切都靠人力和畜力。千百萬奴隸勞工,個頭跟我們差不多,受著鞭笞棍打,在短短十幾年內,以低下的生產力水平,居然能建起如此恢宏的建築!我們的體力,多半是退步了。

如果說這天然和人工的兩個海岬,是伸向海中的左臂右膀,那麼正面迎向大海的胸膛,就是那個大跑馬場了。這是個典型的羅馬競技場,用作馬車競賽或市民集會,長二百五十米,寬五六十米,周圍有十二層的三萬人座席。原來靠海一邊的座位,經受不住千百年來海浪的衝擊,如今已經沉到了海底。

“古今將相今何在,荒塚一堆草沒了”。希律王能耐再大,他的王朝在神劃定的歷史長河裡,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個漣漪罷了。該撒利亞古城早已被沙土掩蓋。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,都是後來慢慢發掘出來的,如今發掘仍在繼續。

我們走在跑馬場邊的臨海大道上。強勁的海風,吹亂了頭髮,掀走了帽子,耳中只聽得呼嘯的風聲。地中海,或許這就是你的話語,要告訴我們你目睹的千百年來的世間滄桑麼?

該撒利亞寬闊的大跑馬場

如果我們不懂歷史,如果我們沒有想像力,如果我們沒有讀過那本真理之書,那麼,我們在這裡看到的,就是一個大廢墟場,處處傷痕,遍布遺骸,浸透悲涼。可是,神讓我們的心有了靈犀。透過塵土和瓦礫,我們看見了鮮活的歷史。

聖徒保羅曾在該撒利亞被監兩年,並在亞基帕王等權貴面前作主的見證,以後被押離此地,乘船到羅馬,最後在那裡殉道。廢墟脫離了華美,歸向大地;聖徒擺脫了自我,投入主懷。在我們心目中,保羅那慷慨陳詞的身影,比這裡哪根石柱都高。

該撒利亞,你是一部古書,正在慢慢展開,讓有心者去翻閱攻讀。

我有點知道,為什麼我的那位同事對這座城市情有獨鍾了。

我們最後在沿海大道上留影。拍好一看,咦,怎麼中間多了個舉著白帽子的陌生人?也許那是一個獨行者,被眼前的壯景感動,到我們群裡抒發一下激情呢!

在地中海邊留影

三. 終戰之城

旅遊車離開該撒利亞,駛上65號路,向東偏北而行。以色列公路的編號,似乎跟美國相反,東西向的取單數,南北向的用雙數。我們的車不大,一行十五人,加上導遊,正好滿員。導遊坐在單座第一排。

導遊是一位老人。在中國,這樣的老人家都在家含飴弄孫,頤養天年了,可這個以色列老者,年過七旬,仍在路上奔波,飽經風霜的臉,筆直的腰板,十足的精氣神。他拿著話筒,一路上說個不停——介紹歷史、地理、風景、人物。捎帶著,他還向我們學了幾句漢語。之後,每次開車前,他總要大聲地問一句:“嘟達了麻?”聽著那洋腔洋調,我們就連笑帶喊地回答:“都到了”。

我們離開海邊平原,在丘陵小山間穿行。導遊說,下一站景點,是米吉多(Megiddo)。

所羅門時代的米吉多城墻

米吉多,這詞唸起來土土的,似乎像個小狗的名字。可要是你懂中東歷史,那便是個驚心動魄的地方!古代,那裡是非、歐、亞三大洲軍事與貿易路線的連接點,米吉多就扼住了這個咽喉,被人稱之為“世界的十字路口”。於是,歷來兵家必爭此地。人類有文字記載的第一場大戰,發生在主前一千五百年,就在那裡開打,那是埃及軍隊和迦南諸國聯軍間的對決。埃及法老發話,“拿下米吉多,等於拿到一千個城市”。動力這麼大,埃及大軍傾巢而出,先發奇兵掃清外圍,然後全軍撲上,將米吉多圍成鐵桶一般,七個月後,飢餓使迦南聯軍屈膝投降。

不一會,目的地到了。下車見路邊有塊牌子,上面寫著:“世界文化遺產——米吉多國家公園”。看來導遊所講不虛,於是手搭涼棚往四下裡瞧,要找那雄關險隘,然而,什麼也沒見著,除了一個小山丘。那山丘二三十米高,二三十英畝地大小,就是米吉多城的遺址。這麼小,有點讓人失望。

沿著石子路往上走,前面有道一人多高的石牆,路邊有幾段石梯。導遊興奮地說,這是所羅門世代打造的城牆,非常堅固;那石梯是進城必經通道,一彎三曲,設計巧妙,易守難攻。還有城門,共有三道門,層層把關,固若金湯。這是迦南地區有史以來最精良完美的防禦工事。

我看著那石頭壘起的兩人高的城門,心裡暗嘀咕:不知道導遊見沒見過中國的長城。

導遊繼續說,瞧瞧這城門口,只剩左半邊了。可惜啊!上世紀三十年代來的芝加哥考古隊,說兩邊牆相同,硬把那半邊生生地給毀了,就為了要看這城牆下面的城牆。
“城牆下面的城牆”,什麼意思?

原來,米吉多的歷史有七千年!小城被戰火焚毀無數次,也重建無數次,這小山丘不是自然形成的,是一層層遺址越起來的。考古學家挖掘時,發現這山丘裡竟含有二十五個不同時期的文明層。也就是說,米吉多被毀再重建多達二十五次。在小博物館裡,有城市的模型。按動按鈕,升起不同的考古層,就能可以看到城市在不同時代的面貌。

我們的心中,慢慢升起感動和敬意。聯合國的世界文化遺產證書,不是隨便給的。

廢墟上到處是斷壁殘垣。看了說明,哦,這是小宮殿,那是神廟。那個大而深的石坑,是穀倉,石壁上壘有階梯。一個石頭壘的大圓盤,是祭壇。一個半圓石拱,是墓室。上世紀二十年代曾經出土過耶羅波安的金印,後來莫名奇妙給弄丟了。神不佑惡王。

來到一個平地,看到許多石牆石槽,原來是所羅門時期的馬厩。那些石槽都用整塊大石鑿出,要花多少人工啊?據說北國以色列以馬匹優良聞名。有些石槽邊放了鐵馬,甚至還有鐵馬車。但那隻是些輪廓而以。側耳聽,沒有戰馬嘶鳴,唯有風聲蕭蕭。所羅門的四萬駿馬,像中國漢代的汗血寶馬一樣,已經離我們遠去,無影無踪了。

在規模上,米吉多廢墟不能跟該撒利亞相比。它貌不驚人,但是,它有層層深意。

沒想到,對我們,米吉多最後還留著一個驚喜。

導遊說要看城裡的水庫,領我們到了一個坑口,可坑是乾的。沿著階梯往下走,到了坑底,進入地下,越走越黑,越走越涼,走了近兩百個階梯,到底了,在最低處看到了水。導遊告訴我們,這個地下供水系統是所羅門時期造的。原來泉眼在城外,外敵攻城時城裡就無法得到水。於是在城裡看好位置,先向下鑿地,達到深度後再向城外平鑿,直達泉眼。再把城外取水處封死,就能在城裡安安穩穩地取水了。好聰明的設計!通道可兩人並行,兩米多高,可以挺直腰桿往前行。好大一個地下工程!走在這條秘密水道裡,石壁上三千年前的鑿印歷歷在目。我想起電影《地道戰》,可那些土貓貓洞哪能和這相比?這水道,跟大衛之城的希西家水道可有一比。在古代,靠人工在岩石上一錘一錘鑿出這一百多米的通道,是多麼不容易的事!

米吉多城的地下取水隧道

下山時,導遊問,聽說過“哈米吉多頓(Armageddon)”這個詞嗎?我們一時想不起來。

在聖經《啟示錄》中,作者預言在“哈米吉多頓”將有一場大戰,那是上帝和魔鬼之間末日前的最後總決戰,他說,“哈米吉多頓”這個詞,就來自“米吉多”。這時,我想起來,以前看過的一部美國災難片,片名就叫“哈米吉多頓”,描寫宇航員炸毀沖向地球的小行星,拯救人類,避免世界末日的故事。

米吉多,是人類有記錄的開戰之處;哈米吉多頓,是預言中的世界終戰之地。我們腳下這個小山丘,重得無與倫比。

還在山上時,我們在山頂觀景台看風景。米吉多位於丘陵和平原的分界點,向東眺望,不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耶斯列平原,一片片農田果園,蔥綠喜人。據說那平原土地肥沃,出產豐饒,可提供以色列所需大部分農產品。

眼前望著一派和平富饒的景象,腳下踩著刀光劍影的歷史,將來呢?

神啊,一切在你掌控之中;“主耶穌啊,我願祢來!”*

*《啟示錄》最後的禱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