亞 拿
“要將神極豐富的恩典,就是在基督裏向我們所施的恩慈顯明給後來的世代看。”
(以弗所書2:7)
我三伯周雅各律師(James L. Ewing Chow, 1894-1980)學成於英國劍橋大學的基督學院和格雷律師學院,是有資格即席起立,在大英帝國最高法院與大法官辯論的律師(Cantab, England, 1916)。期間在中國基督徒學生聯盟聚會,並服事講課。上世紀卅年代他赴華傳福音,被聘為中華民國要員和政府的法律顧問。作為聖公會牧師(Anglican Priest)退休,繼續服事主。晚年,他譔寫了《大衛和他的孩子們》,這是關於我祖父大衛 • 約翰斯通 • 優銀 • 周(David Johnstone Ewing Chow 周大衛,1867-1923)的家族記事。三伯離世前,將之交與我四姑Moy Mary Honora 周美玉,1900-1987)的兒子阿列克 • 潘醫師(Dr. Alexander Kee Sui Pan 潘其瑞,1932-2017)。四姑父彼得 • 潘醫師(Dr. Tsoh Chen Peter Pan 潘作琴,1899-1959),曾任英國女皇以利沙白陛下御醫,也服事主。1981年夏,我們應邀去加拿大,堂兄阿列克遞我三伯的這本打字書稿,説:“我只複印這一本。……受你爸(Charles Ewing Chow 周康耀,1904-1982)影響,我學醫科兼音樂得了雙學位,用音樂、醫病服事主。”本段人名及親族關係,見下圖。
本文取自《大衛和他的孩子們》,記述曾祖父蒙呼召,服事苦力,從廣州赴南美洲的故事。它見證了由曾祖父到祖父,又由祖父到父親和姑姑叔伯,再由父母到我們這代及後代,福音的薪火代代相傳。每人都回轉歸向神、認定基督耶穌為個人救主和生命的主,照各自所領受的,跟隨主的腳蹤。為海內外後人知曉福音承傳,本文用英中雙語書寫。
世界動盪 家族遷移
十九世紀中葉世界動盪,引發了中國向海外的移民潮。大英帝國政策改變,廢除了奴隸制,不能再販賣奴隸禁錮奴工,導致南美英屬殖民地種植園勞力缺乏,轉而向印度和中國招募貧窮農夫簽約作苦力。同時,大清帝國千軍萬馬揮師南下,凶猛鎮壓太平天國,橫掃江南,直下兩廣,生靈塗炭,難民無數。有些人藏身屍堆,幸免於難。難民們劫後餘生,蜂擁廣州,驚魂未定,就迫不及待簽約上船,為避戰亂,也為食宿安全,竟然爭赴遙遠的南美作苦力。
探望越洋眾多移民 年輕牧師蒙召領命
開船前夕,一位宣教士美國浸信會牧師,由一位中國年輕牧師,就是我的曾祖父陪同,去看望在碼頭聚齊的移民。年輕牧師的心被憐憫攪動,嘆道:“看我這些同胞就要移民到遙遠的地方,卻沒有信主的人服事牧養他們,心裡多難受!”那位美國宣教士微笑著轉身,對他說道:“你何不跟着他們去,把福音傳給他們,也傳給那地方的其他的人呢?”說完不久,他們回家了。
一進家門,這年輕牧師就進自己房間,跪下來禱告,説:“主啊!這要我隨船出發的呼召,是從你而來的嗎?”他感覺答案是確定無疑的,就立刻去稟告雙親:他相信主已經呼召他了,要他明天上船,去傳揚“好信息”:“神藉着祂兒子主耶穌基督的救贖計劃。無論是誰,包括你我,只要信祂,藉著祂來到神面前,認自己的罪,無論大罪小罪,都被赦免。因耶穌在各各他加略山上釘十字架流血捨命,就是為全世界的人贖罪。”顯然,他父母是基督徒,並没攔阻他,立刻祈禱將他托付神。於是,他和妻子預備行囊,精裝前行;次日一早,向父母家人道別,他們就奔赴碼頭,登船而去;剛來得及上船,船就啓錨,緩緩地駛離海港,轉向汪洋大海。
周路伍牧師順服呼召前行
這位年輕牧師,即我曾祖父,周路伍(Chau Luk-Wu 音譯),他生於廣東中山,其父家境富裕,田產頗豐。曾祖母謝瑪克(Mack Shee 音譯)是位中醫兼針灸師,善用草藥和自採種籽、礦物乾品治病。他們原是大清帝國鎮壓下的難民,曾祖父作牧師,陪同美國浸信會宣教士,探望即將越洋的移民;他順服呼召,毅然攜妻上船,同赴南美種植園。
他們乘船“血紅帽號”(Red Riding Hood,見上圖),於1860年1月22日啓程,途經新加坡、繞道非洲南端好望角,歷時75天,於4月8日方才抵達南美洲的英屬圭亞那首府喬治敦(見下圖)。那時經馬六甲海峽跨越印度洋、大西洋的航海,是如此漫長、危險,對這位年輕牧師,尤其充滿試煉、倍加艱辛。出身富戶的他,何曾受過這般苦?然而,曾祖母是一位祖傳中醫兼針灸師,卻能救助因暈船、饑寒窘迫而病倒的人。因而,比先前開往英屬圭亞那的幾次航行,這艘船此次航行病亡減員較少。
傳福音給苦力 就甘願作苦力
抵達英屬圭亞那首府喬治敦,經德默拉拉河(Georgetown,on the Demerara River),契約勞工移民們分赴各處甘蔗和其它作物的種植園。曾祖父母被發配到夫瑞斯勒司特甘蔗種植園(the Sugar Plantation of Vries─Lust),距離喬治敦七英里,緊鄰法屬政府機構。那裏有個小島被稱為“魔鬼島”,是被關押的政治犯和重犯熬過最後時日的死地。從未聽說過有什麼人從這海島上逃脫,因海裏鯊魚出沒;就算逃到陸地,也會因找不到食物幾乎餓死,而不得不向當局就範。後來,魔鬼島不再用作監獄,對法屬政府人員沒什麽用處,那裏環境之惡劣可想而知。
一到喬治敦,這位年輕牧師就被送往彼得大廳(Peter’s Hall),那兒靠近糖場。然而,他自幼未曾從事過農活,不能承受甘蔗田的重活兒,很快就病倒了。開始監工認為他是偷懶裝病,但不久發現,這人原是文質彬彬、教育良好的一介書生,常被中國移民們叫來,代筆寫信給留在廣州的家人親友,並書寫各類文件。“看哪!神的工作何等奇妙!”
墾荒佈道 設立教會
這位曾被誣告為懶漢的年輕牧師,終於被正名,因他是唯一能書寫信函,代勞文書的人;而且他還能傳福音、牧養移民苦力;並且墾荒佈道、設立教會、植堂建造。就是這些移民把他當成自己的教師,華工苦力的顧問。他適合做老師教課、又做牧師講道,傳講唯一救主是基督耶穌。經過一段時間,他很得人心,贏得遠道而來的人們,專程前來聽道,要信耶穌。通過浸信會和一位英國老牧師的幫助,他能够建立起一家教會,滿座有120個位子,這間教會位於原有浸信會的尾部,有4─5間房和廚房,並有一個延伸出去的大檯子,有屋頂,還有半個圍牆,原教會有外牆。
建造的房子有綠心硬木樟樹柱子,並採用野蘋果木;螞蟻不吃,因為綠心硬樟木和野蘋果木都很苦。教堂繼續擴建,教會成員和糖場工人省下足夠的錢來,希望曾祖父在德默拉拉河那邊建造另一間教堂,幾乎就在彼得大廳對面,有許多中國勞工在那邊最大的三家糖場做工。所以,先悔改歸主的人可藉工作之便,帶更多人來信主。如此,他們就在運河大橋附近建立了另一所教會。從此,彼得大廳教會成員,就可以乘船參加崇拜,把人留在運河大橋,走過去僅200碼距離。
他們為長老或來教會帶領崇拜和服事的牧者,也建起一座大樓,有四個大臥室;靠近大樓有個巨大節儉的大棚,可以在舉行洗禮時,供歸主受浸禮者使用;在教堂後面,就是浸禮用的深水池;走到教堂尾部,可以看見一個長形延伸地;再往下走,是椰子林和其它果樹,那裏用於安葬教會故去的成員。這個教會位於德默拉拉河東岸,而彼得大廳教會則位於德默拉拉河西岸。
奮力植堂 建堂兩處
從彼得大廳教會要走長路,才到德默拉拉河,落潮時水位下降,大約要走50碼。因他們建一座橋低潮時,就到水邊了,所以無論是在漲潮或退潮時,浸水禮都可以舉行。再後來,另有一個教堂,建造在連諾拉糖場捐贈的土地上(Leonora Estate Company),位於主要公路旁,分出小路走到岸邊坐船要走幾百碼,這是運河西橋教堂。這個教堂的所有建築,都是仿照彼得大廳教堂的各個樓房。比如,在前方的教會樓可以容納150人;後面也有浸水池;還有在教堂大樓的一側後面,也有4個大臥室的教堂樓,供應那些受浸者之用;再過去,也是大廚房棚子,可以煮飯和用餐;除了大棚,也有牧師樓,兩個大臥室歸牧師用;而且也有另一個大房間,隔成兩部分,供給服事教會、及需要過夜的人用。
盡心竭力服事恩主 英年早逝後繼有人
曾祖父平日在地裏務農,他妻子也務農、兼用草藥針灸救治急難病症,從不收費,患者常用蔬菜、雞蛋和雞回報,補貼家計。在1876年,父親曾祖父病倒,一年後過世,留下一女12歲,一子周洛宜(Chow Loy 音譯)9歲。這個男孩就是我的祖父,12歲在教會受浸時,經Ewing牧師正式更名:大衛 • 約翰斯通 • 優銀 • 周(David Johnstone Ewing Chow)。大衛聽他母親說:她在地裏分娩後,Ewing牧師路過,發現田邊小包有嬰兒,就幫她轉到室內勞作。
胡阿書先生(Mr. Hoashoo)是富商,和周家交好,大力為建堂出資,數年後去世,安葬於此。後有Low家來;周、Hoashoo、Low三家同心服事主,後代亦有聯姻。
至此可確定,那前任英國老牧師一生未婚,因他全心投入主工。他有一繼承人,就是這位年輕牧師,承接老牧師住宅。這植堂建造教會的中國牧師故去,也葬於此。曾祖父出身富家,為向移民苦力傳福音,甘願移民成為苦力,一介書生不堪勞役重荷、日夜服事,身體虧損、英年早逝。他9歲的獨子,我的祖父大衛長大也被主選召使用。
責任編輯:陳一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