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 建

第一回 靈種萬里來波城，新芽萌發第一枝

創天造地洪荒力，免罪救贖恩慈心；
一從主升惠靈降，千年福音傳到今。

話說當年，一朵祥雲飛來，主基督一身白衣，冉冉升天，臨走留下一句話，要眾信徒不忘使命，帶領世人進天國。恩師離去，眾門徒難免心中忐忑，不意於五旬節被聖靈澆灌，信心大增，遂傾心宣教。官家欲下手剷除，未料想這真理之種如何除得了，反而藉勢散開，猶如千萬粒細微的芥菜種，飛向四方，有朝一日，都要長成參天大樹。正所謂：

合抱之木，生於毫末；千里之行，始於足下。

這千萬芥菜籽中，有一粒，飽含精華，被眾多義靈忠魂托著，飄揚過海，穿越近兩千年，來到北美都市波士頓。諸位看官需知，這波城乃非凡之地，當年由英倫清教徒移民所建，人稱美國發祥地，人文薈萃，史脈悠遠，亦是美國最早華埠之一。這顆神國之種，來到此沃土中，落地生根，天養地育。

話說波士頓郊區牛頓市裡，有位嚴開仁大夫，醫術精湛，宅心仁厚。忽一日，嚴家辦起一個小小禱告會，起初只區區八人，以後人數漸多，便覺群羊無首，遂從千里之外，延請一位焦源濂弟兄，當主任牧者，“波士頓郊區華人聖經教會”由此發軔，時為1969年11月。

教會無地無房，最初三年假Grace Chapel教會之地聚會，然人數日多，活動諸多不便，借地教會也傳話過來，望本教會尋覓他處，自起鍋灶。眾人懸懸而想，皆盼自有會所，四出探尋，看了十數處地，皆不如意。“踏破鐵鞋無覓處”，眾人四顧茫茫，不知何去何從。

72年9月某晚，教會禱告會結束，一弟兄姓陳名康元，開車回家，天色已晦。途經務本市之蒙特維路，忽聞同車賴伯母呼喊一聲：“看，空教堂！”。陳弟兄順其指看去，果見路邊一間陰森破屋，帶著尖頂。陳弟兄時任執事會主席，次日趕去市政府，當即查明，該舊禮拜堂原屬市裡一信義會所有，這信義會已於高速路旁建了新堂，年前將此舊堂借與市裡，作酗酒吸毒者之收容所，因屢遭破壞，已欲脫手轉讓。聽此佳音，眾人心喜。

不料，少頃有訊傳來，稱一地產公司已決定購入，會眾頓時由喜轉憂，恐彼公司捷足先登，旋即與信義會接洽，請其勿與地產公司簽約，本教會亦欲購買。翌日，信義會回音，稱已與地產公司簽約，教會若真要買，可自行與地產公司聯繫。眾人聞知，心頭火盆熄了大半：地產公司牟利第一，必定乘機抬價。機會已失，破鐵鞋將又添一洞。

有位錢致賢弟兄，在教會任執事。那一日，他在公司參加午間查經班，與甫來班上一同事聊及此事。未曾想，那同事竟是該信義會之會友，且透露內情，稱與地產公司之合約尚未生效，還需提交會友大會通過。該同事認為本教會仍有機會獲購，並許諾為之鼎力相助。

絕望之際，峰迴路轉，眾人喜出望外，興奮之餘，紛紛前去察看那禮拜堂。進得堂來，不看則已，一看驚心，只見：

牆塌壁斷地有洞，門破窗碎燈不明，
層層蛛網蔽過道，團團塵埃撲面迎。

更有牆角一處，似經縱火焚燒，焦黑破碎，裂口猙獰。眾人見此滿目瘡痍，唏噓不已：這等爛屋，如何整繕得了？

“我們可以修好它！”焦牧師一句話，鏗鏘着力，落地有聲，會眾聽了，心頭一熱，再細看這禮拜堂，雖外表破舊不堪，內部結構尚堅實無恙。禮堂可容二百餘人，另有廚房、交誼廳及大小房間七間，尺寸相宜。神的預備，其實正合教會需要。

於是，購堂之事緊鑼密鼓，全力推進，縟節無需一一絮說。72年12月初，信義會決意將禮拜堂售於教會。來年1月中，房產交割完畢，售價一萬五千。教會又欲籌金三萬，用於修堂，然其時貲財匱窘，獻堂基金不足萬餘，默默無聞之小教會，恐無銀行肯施惠借貸。正沒奈何之際，忽遇一位在銀行做事的華人，古道熱腸，願出面作中保，居然獲得該銀行貸款。其時原房主信義會也伸手資助。儘管資金到位，為節省計，力所能及之工，會眾要一概包下；力不能逮之事，乃交與專業公司。

一日，大堂下層之交誼廳內，忽響起隆隆雷聲，原來是幾個青壯漢子，操持一架磨地機，要磨地板。那鐵機體形粗悍，發動起來聲震屋宇，又重似坦克，不易駕馭。幾個青年車輪大戰，數日苦戰，揮汗如雨，終將地板磨得煥然一新，自己卻成“灰人”。青年們再接再勵，裝釘牆壁木鑲板，心細手巧，鑲板拼合天衣無縫，贏來職業木匠交口稱讚。

磨地一役，揭開修堂大戰序幕，各項工程隨即鋪開，如火如荼。衆會友逢周六必來，拆頹垣、卸危檐、立木架、起新墻，幹得不亦樂乎，多數是年輕學子，雖囊中羞澀，無力多獻財物，卻精力充溢，不吝膂力汗水。油漆戰陣容尤其強大，男女老少齊參戰，長短兵器，“上天入地”。一戰下來，人人面如炭，髮如霜。原來是：

登高天，油刷天花板，白漆滴滿頭；
伏下地，刮垢鏟舊漆，黑灰遮容顏。

眾人相視而笑，互為逗趣，忘卻苦累。一向冷落寂寥之老爛屋，忽然間人聲鼎沸，機聲轟轟，引來鄰舍路人好奇觀看，見眾人翻修教堂，幹得熱火朝天，紛紛豎起大拇哥。

廚房地面曾遭祝融之災，焦土大片，無可挽救，於是同工們對之拆骨換皮，釘上新地板，鋪上純色塑磚，化腐朽為神奇；加之奶油壁色，墨綠櫥櫃，小廚房煥然一新。空腹難對空廚房，饑腸轆轆時，來了後勤部隊娘子軍，送上水果茶點、中西飯菜，犒勞前方將士。拆裝清掃，棄物廢木穢土成山，遂開展垃圾掃蕩戰，鄰居洋童亦來助陣，裝起垃圾無數袋。

眾人儘管吃辛吃苦，卻非孤軍作戰，常得各處華人查經班助陣，來自阿姆赫斯特、羅威爾諸鎮。每次援軍抵達，眾人喜迎熱呼，士氣為之一振。來自劍橋市一隊中，有學妹數位，素服不掩亮麗，幹勁不讓鬚眉。教會幾位華年學兄，與其搭配同工，雖未耳鬢廝磨，也是靈中手足，互幫互學，分享入心。日月過去，只覺得，學兄們慇勤愈盛，學妹們來訪漸頻，卻原來兩下裡早已心有靈犀，又得焦牧師月老之紅繩牽繫，且行且近。此事暫且不表。

修堂工程初由錢致賢弟兄總負責，行至半程，錢弟兄換職離埠，李明哲弟兄接任。李弟兄學建築出身，睿思頗多。禮堂左側，有一排哥德式彩色高弓形窗，甚為美觀，可惜其中一扇已被焚損，若要定製換新，費用定然不菲。李弟兄細察之後，計上心來：堂後有同式一扇窗，何不“移花接木”，將其移到前堂壞窗處，原處則裝一普通窗即可。眾人依計而行。此類“摳門”事甚多，禮堂面一間後房，是焦牧師辦公之地。牧師不厭其煩，積攢免費地毯樣本，一尺見方，一塊塊五顏六色，集腋成裘，拼貼成辦公室地板。有人趣曰：“世人都若焦牧師般節儉，天下建材公司休矣”。

如此拆補修繕，除舊佈新，木工電工同作，天上地下齊來，半年時間，竟把那老屋革心改面，舊貌換新顏。73年8月，教會舉家搬遷，入住“新房”。11月11日，會眾和來賓近三百人，齊聚大堂，共慶獻堂大典。進得禮堂，只見講台上方掛一大十字架，棗紅色地毯，如瀑布般從台上層層而下，瀉滿整個大廳。右手一架鋼琴，光可鑑人。數百張椅子整齊排列，幾十盆鮮花爭相鬥艷。詩班藍衣紅領，手捧詩本，唱出讚美之歌：“你們要讚美耶和華，在神的聖所讚美祂。”這真是：

篳路藍縷，創業艱苦；聖殿在前，神蹟一路。

新堂修畢，皆大歡喜。未多時，堂裡又傳來歡聲，原來是幾對學兄學妹水到渠成，喜結良緣：這一對是朱克潔與莊沅華，那一對是區永亮和黃明輝，再一對是鄧邦寧與姜渝芬。新人雙雙，光彩照人，會眾贊曰：古有“花為媒”，今乃“建堂為媒”，百年之好，源於千年之約，正是：

義工今日稱佳客，新婦此夕配良人

眾人喜氣盈盈，在堂中展望願景，想從此可安息享主恩。不曾料，日後又來大煩惱。要知後事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